Arlington

See you next illusion.

微型两则

迷路

列车事故才发生不久,属于凛冬的篝火节到来了。吉恩和往常一样离了群,他对我说他去看篝火,没有指明要不要我跟着,但我还是跟上了他,这也和往常一样。不一样的东西漂浮在空气中,随时都能扼住喉咙让人窒息。火光在他脸上晃动,看不清表情。他望着火的中心出神,事故之后的几周他常像这样走神。我站在一边望着他,望他单薄的肩膀,心想这短短数周内那上面负上了多重的担子,失去双亲的痛苦,未来的生活,以及…我不知该如何称呼它,也许是我对他产生的依赖情绪。那晚我挂上电话,搭上前往洛克斯的夜班车,再回到巴登时天光已大亮。我坐在教室中,意识却像游荡在外的孤魂野鬼,它没有目标,没有归处,它一边对自己的选择感到可笑一边又扑向那个看似不太坚实的落脚点——可那个座位是空的。我从未像那天早上那样渴望见到他,也从未向那天早上那样确信我见不到他。老师已经收到消息,他大可不必来学校待到一切处理完毕。但午后他出现了,走进教室时他站得很直,没有被悲伤淹没的模样(他坚强得出乎意料),只有深深的疲惫感。他说尼诺我不知道去哪儿,好像只有学校能来了。他这话像是对我说的又像不在对任何人说,他看着窗外,眼神飘忽不定,沉默半晌我拍了他的背。

“这火焰真高,走进去会瞬间被吞噬的吧。”他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拽了出来。我没有回话,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抓得很紧,仿佛他说完那句话后就真的会走向火里。他有些惊讶,胳膊微微僵了僵但没有挣脱。他依旧看着火,我依旧看着他。巴登的夜晚是一个由灯光和高楼组成的漩涡,和那天看见的火焰一样,人在其面前显得极其渺小,我把刚被总部长责怪而醉成烂泥的吉恩从酒馆拖回家,但这次谁都没有迷路。


青年

法玛斯的夏日是无遮无盖的,黄昏更像是要把这一天的暑气全部蒸完。我把黏在身上的制服衬衫脱在一边,从后座抽了件T恤和一罐啤酒,悲惨的是一下午的旅途似乎把啤酒也蒸熟了。我走进那家酒吧时尼诺正和吧台的老板谈天,在说那个多瓦的新晋乐队。我感到心情舒畅,这对我来说不是个陌生的话题,前些日子他来家里时刚刚赠了萝塔一张那乐队的碟片。他问我听过吗,我诚实地摇了摇头,他说你也应该了解一些年轻人的东西,我嗤笑你一个奔五的人还装年轻人。还没欣赏到他的反应,反而是萝塔惊讶地叫了起来:“哎?尼诺四十多岁了吗?”“是四十啦,”他回道,眼睛瞟到我这儿:你没说?我回他:好像忘了。“完全看不出来,你活得可比这边这位年轻多了哦。”这下轮到我失落了,尼诺这家伙又在旁边笑了起来。

来这儿的理由我也记不太清了。一个连休的七天假,一个和同学去旅行的妹妹,一个闲着没事干的单身汉,一个邀请短信。也许是跟尼诺待在一起和在天台上抽根烟一样轻松。我们从酒吧出来时不过晚上八点,两个人都没怎么喝,因为住所坐落在我们来时路上看见的都非常喜欢的一个小街区,到那儿还有一些距离。尼诺把租来的车子开上了一条与来时不同的大路,问我是不是从没来过这儿,我说何止,我对法玛斯的了解不过就是支部的几个署,这个区实在太大了。他说那我可比你熟悉多啦,你工作的时候我可是有大把的时间在区里转悠着找新闻,他看起来得意的表情真让人火大。他突然又问我会不会开车,我说不会。“那你应该学。别总是到了哪个区都按照行程走。”他说。

他的意思是现在学。难怪今天在酒吧时我有次看见他准备倒酒的手顿了顿。他停下车,从前面绕到我这儿,我莫名其妙地盯着他看,他把门打开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斜了他一眼,还是坐到了方向盘后面。“有车来怎么办?”“不会的,就算有也能应付,所以我选了这条笔直的大路。”他简单示意了一下脚的位置和换挡就让我上了路,还很笃定地说你很快就会喜欢上这种感觉的。一开始的颠簸可确实是让我对他的话产生了质疑,但渐渐地我开始发现他说得真对,这种,该如何说…冒险感确实是离开我太久了。整个课程中他一直在笑,二十多分钟后又把方向盘接了回来,说是我们似乎偏离了回去的路。

我又从后座抓了块面包,刚才那会儿精神绷得我有点饿了。我说那你倒是给我指指方向啊,他说看我开车太有趣把这事儿给忘了,还说真后悔没把相机拿在手上。我又斜了他一眼,埋头吃我的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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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开车的部分引自艾丽斯·门罗《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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